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苇笛社团

李清清//我有一瓢酒

发布者:  时间:2024-04-17 16:32:31  浏览:

“我有一瓢酒,可以慰风尘。”

我的家乡,贵州仁怀,中国酒都,一座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着酱香酒味的城;茅台,一个可以让人微醺的、被酒味溢满的千年古镇。

可是,我并非一开始就以这个与故乡紧密相连的酒为自豪的,甚至说对这人人口中所称赞的“琼浆”产生疑惑。

作为一个孩子,我并不理解大人口中白酒的美味,我的家乡,老一辈的人几乎都会尝试自己酿酒,当然我的祖父也不例外。不管是祖父用来练手的酒,还是给乡亲邻里送礼的酒,祖母总是忽悠着我成为首个尝酒的人。“抿一口,抿一口嘛,试试感觉怎么样!”那晶莹剔透的液体似是贯穿我的口腔和五脏六腑,带来一片火辣,常常使我面部扭曲。而祖父常倚着酿酒蒸锅对我笑着说,他要在我金榜题名之时为我酿酒饯行。后来,或许是祖父酿酒手艺越来越好,我渐渐不愿承受那透明液体的刚烈,加上长期在校读书,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为祖父母尝酒了。

秋收的八月,我和所有农村孩子一样跟着大人们收割、捆扎、搬运,脱粒、晾晒、装袋。每一年秋末我的肩膀会出现红色淤血的勒痕,粗糙的手掌上会有留下年复一年的老茧。我厌倦于每年春播秋收的劳作,抱怨种植高粱作物而被限制的自由。我看着祖父母和所有的农民一样被高粱压弯了脊梁,汗水浸湿了脸庞。那时年幼的我并不理解年复一年的种植有什么意义,祖母说有了高粱,我们的家乡才可以大量酿酒。因此我也不喜欢酒,我认为是她让我的家人劳苦。

我以为我会一直不喜欢她,准确来说,我并不了解她。

“九月九,高粱熟,下河挑水煮新酒,水缸满满意满满,挑过黄金千万斗,敬过河神神保佑煮出美酒乐悠悠。”那年重阳节祭水大典,在声声童谣中,我跟着大人们第一次真正的走进了她。

河中飞溅的水花在霓虹彩灯闪烁中洒回水面,声声落水声随着音乐的律动此起彼伏的唱和着,时而舒缓灵动,时而急速高亢,时而平滑细腻。

音乐突然中断。灯光消散,水柱分居两侧,河对面的古墙浮上故事胶卷的光幕倏然的展现在我眼前,一大个“酒”字跃然而上,她,似乎要与我诉说她的前世今生。

音乐继续奏响。

她给我说,她自古而来,见过历史王朝的更迭,她也见过鲁迅笔下黑暗的旧社会,她诉说着前世在1915年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的不公与紧张,;她说她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在一方劳动人民的智慧与结晶中,在三大烧坊的领头合办下正式诞生,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下奋力生长;她目睹过被列强欺压,受战争摧残的旧中国,她向我描绘当年红军长征四渡赤水之时战况的激烈与惨状,她轻抚烈士们的亡灵,以泪水抚慰伤员的伤口,以热血为他们驱赶严寒。

音乐的高潮,密集如雨的鼓点似乎砸在我的心头。

她情绪激昂地说,她经历过新中国经济发展初期的艰辛,她见过受苦的千千万人民。她说她从人民中来,她要回到人民中去,她高呼她要跟上时代,甚至引领时代,她要迈出国门,走向世界,让世界听到更多中国声音!

曲消幕闭,全场哗然。

我呆呆注视,似是梦回过境,时过境迁,猛然从故事里回神。一股傲然感由心而生,脸上也早已几分湿润,是泪水?还是河边溅起的水花?我想都不是,那是我心里的那瓢酒洒下的痕迹。

我跟着大人们继续穿梭于古镇的人群之中,细嗅着古镇空气中独属于茅台的酱香酒味,纯粹的,回味的,清雅又厚重的,像清风拂过酒坛掠过山岗带来的气息,又像时间一层层过滤、积攒、重叠而沉淀下来的古朴醇香。

朦胧中我看见一袭白衣握剑,吟唱“天子呼来不上船,自称臣是酒中仙”;我听见一道声音自赤水河畔传来“醉倒绿波人不觉,老渔唤醒月斜钩”;我看见月下剪影背臂高呼“明月几时有,把酒问青天”。

我看见敦煌敬酒舞女步步摇曳身姿,自天边飞来为我满上一樽飞天茅台,我似乘风归去,跟随她的身影,我穿过周总理带着茅台酒迎接尼克松访华的大厅,飞过数十里的茅台河谷,飞过四渡赤水纪念塔,略过成百上千的仙露厂房。

最终我立于世界最大实物广告、创下吉尼斯之最的巨型茅台酒瓶之巅。俯瞰,墨绿的重重大山深处,漫山遍野的红高粱染满半边天,我看到农民们收割出售的喜悦;我看到乡亲们把酒糟施肥于庄稼的满足;我看到婚庆节日、亲朋好友相聚的把酒言欢。抬眼,我看到法国巴黎街上的茅台酒专卖店商标,我看到美国纽约时代广场上的茅台巨型广告,我听见国际友人对她的赞不绝口……

我流连着,沉醉着,我的意识随夜晚微风中的气味起伏飘远。大人们笑说着我酒意上头,红了脸,醉了空气中的酒香。小小的我体验到了“相逢意气为君饮,系马高楼垂柳边”的精神微醺,或许我的确是醉了,可是我真的醉了吗?

又到了秋收忙碌的八月,我再次跟着祖父母,和无数的地邻乡亲一起在高粱地里劳作,收割、捆扎、搬运,脱粒、晾晒、装袋。我目送一车车整袋装的高粱运进酒厂,听着身旁祖母细算账目收入的喜悦。我的升学宴上,酒水呈现在每一张饭桌上。细细回想,原来我早已无数次看见她出现在寻常百姓家,各种形式或是各种场合。

此刻,我才真正意识到她经济发展的闭环带给人民的影响。

离别故乡前,我舀起了一瓢祖父酿的新酒,是他为我饯行的作品,双眼朦胧之际,我看到祖父母润红的双眼,转过身的背影。我举杯亲亲抿了一口,液体之火充斥我的整个口腔,一股火辣的热浪在我的胸腔中和泪水一同顺流而下。刚烈的、顽强的、历久弥新的、奋勇而向上的,慈蔼而博爱的,是她给我的感受与模样,像时代的嘹亮回响,像亲人的含蓄爱意。

离别故乡后,后知后觉地发现早已有那么一瓢酒在我心中定型,她持续的刺激着我的味蕾,孕育着我的身体,淬炼着我的灵魂。

作者:李清清

班级:中文类5231

指导老师:杨玉丽